开铣床的人（2）

  所有知道李大成在操作铣床的人，都说这工作有前途，将来可以当大师傅。李大成也感觉自己脸上有光，但无论如何，李大成依旧是觉得不快乐，觉得孤独。

  李大成和第二个师傅学习的时候，第二个师傅告诉他：他的第一个师傅，是因为再也学不到东西才走的。李大成理解，他前两个月，也有这种打算。

  “混着呗！换个地方又能怎么样，无非高几百块，折腾一下，还不如稳定的好。”师傅是广西人，大家都喊他老莫。

  李大成想着师傅的话，他感觉师傅老莫有点认命的感觉。老莫今年三十五，工资是李大成的两倍，他是老师傅。

  老莫问李大成结婚没有，李大成说没有。李大成又问老莫，老莫说第二次婚还没有结。老莫说，他的前妻是做美容的，早年在私人医院杂志上，看到留有交友信息，李大成就加上了QQ，后来就聊，后来就见面，后来也走到一起，后来也有小孩，再后来，离婚了。

  李大成问为什么离婚，老莫愣了一下，想说又没说。等了大半天，老莫才说性格不合，其余的什么也没说。

  后来，加工店搬迁，从两台机器变成三台机器。老板租了一个更大的地方，原来的员工照样跟过去。又找了一个学徒工。先前来的学徒工张明，已经算师傅，可以带徒弟。

  李大成跟着老莫继续学，老板是安徽人，25岁左右，中专毕业，但会编程。最初在朋友那里锻炼了几年，操作机器，编辑程序都熟悉后。就买了一台铣床加工，也就是CNC加工，也叫精雕机加工。购买机器的钱，是老板父亲出的，十来万的样子。

  机器买来后，也是自己先拉业务找单，只请了一个师傅，自己做业务员兼编程师傅。后来，业务多了，就另外再加一台机器，不断壮大。

  加工店员工跟着老板吃住，老板吃什么，员工吃什么。煮饭的是老板的父亲，一个五十来岁的人。每天早上去金凤凰购物超市买菜，员工发现：老板的父亲喜欢买福寿鱼加豆瓣酱红烧，不过李大成喜欢吃，他不挑食，吃饱就行。

  加工店一天两顿，鱼肉从未少过，早餐自己解决，老板也是自己买。夜班的，中午无法起床，只吃晚上一餐。为了照顾夜班员工，老板的父亲往往在晚上这一餐，多做一点菜，事先留一些饭菜在冰箱。夜班到凌晨的时候，员工想吃夜宵自己下点面条。

  和老莫搭班的时候，往往是李大成看机器，更换刀具，切换程序，老莫去煮夜宵吃。煮好时，机床速度调慢一点，吃完夜宵，速度恢复正常。

  老莫和李大成聊得最多的，还是梦想、女人、金钱、往事。好像人生也只有这些，夜班上班是不能喝酒的，老板一而再，再而三强调过。但老莫喜欢喝酒，烟也是一根接着一根抽。

  李大成一见老莫喝酒就提醒他。老莫说，我知道老板何时睡觉，何时回来，就算看到我，他也只是提醒一下，你不用这么害怕。李大成也喝酒，但平白无故的时候就不怎么喝。自从和老莫搭夜班后，老莫时不时买些花生米，一到凌晨就和李大成在电脑床前喝啤酒吃花生。老莫工资高，买的零食多，只要买就喜欢分享给李大成。

  “你总是给我吃，我怕我回请不起。”李大成有些尴尬，毕竟李大成工资低不说，家境也不是非常好，基本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。

  李大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，买一些兰花豆、花生米和啤酒藏起来，凌晨时候和老莫一起分享。

  开铣床，返工是常见的事情，遇上一些不好做的产品，老莫会发火，踹机床几脚解气。但有时，老莫也会发一种无名的怒火，将加工店门口的空瓶子，踢到老远。像《平凡的世界》里的煤矿工人，一种无名的怒火，使他们在矿井里搞破坏。

  李大成跟着老莫，才算真正学会机床操作。先前的师傅，他跟着学了几天，没学到什么。跟着老莫后，李大成先从分坐标、改程序学起，慢慢又学打表、磨刀等知识。

  老莫闲聊的时候，就开始聊自己的过往。聊自己如何没有把握住一次婚姻，如何没有把握住一个漂亮女生，如何没有把握住一次发财的机会。

  以前，老莫没有告诉李大成为什么会离婚。在李大成跟着老莫混两个月后，大家相互请吃几次零食，喝几次啤酒后，老莫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了，老莫说自己的老婆叫小夏。

  小夏高中毕业后来到深圳，先是进工厂，觉得太累，也觉得没有前途。又进了一家美容店上班，又自考拿到了本科学历。小夏通过Q，拉拢一些客人过来消费，都是一些理疗、美容的，男的有，女的也有。这家美容店是刚起步，生意一般般，老莫没事就过去消费。

  老莫很热心，给小夏带早餐、带夜宵，买衣服，陪逛街，直到同居。小夏的开销很大，衣服、化妆品、包包都需要，老莫也舍得花钱。小夏怀孕了，和老莫结婚了。有孩子后，家里的开支就更大。小夏待在广西婆家，老莫就在深圳打工。等孩子断奶后，小夏也出来打工，还是去美容店，因为小夏有基础，算是熟手。微信面世后，有摇一摇，添加附近的人等功能。小夏还是利用微信与Q，联系业务。

  小夏所在的这家美容店，要开分店，因小夏有自考本科学历，小夏成了其中一家美容店的店长。工资是老莫的两倍，小夏穿得很时尚，她不再满足现在的出租屋，开始追求车、高档的服饰、高档的化妆品，甚至有在惠州买房的打算。

  渐渐地，老莫有种感觉，感觉自己配不上小夏。小夏也觉得老莫没有进取心，老莫下班就在电脑前打游戏，打穿越火线，打英雄联盟。小夏从认识老莫，到和老莫结婚这几年，还是那点死工资。

  小夏开始不满，觉得老莫应该去考个学历，应该去做房产销售，应该做点小生意。可老莫呢，只会开铣床，只会打游戏，只会为改变自身找借口。除了面对脏兮兮的铣床，老莫感觉自己只能去工厂干普工。小夏有点反感他每天脏兮兮的样子，反感他每天身上的汗臭味。小夏管理的美容店在市区内，因为业务慢慢的变多，公司给小夏在市区内租了一房一厅住着，小夏也就不怎么回到关外去。

  老莫和小夏开始吵架，老莫打过小夏。从此，小夏就再也没有回过关外，回过老莫那里去。小夏所在的美容院在上海有分公司，小夏申请到上海去，哪怕只是当店员也行，只要能躲开老莫。

  分居半年后，老莫开始和网上一位叫艳红的女人见面，隔一段时间鬼混一次。一年后，小夏提出离婚，老莫同意了，孩子归小夏，小夏给了老莫一笔钱，希望他能做点什么。

  老莫依然和艳红有着关系，时不时过去过把瘾，但艳红不答应和老莫同居，更没答应和老莫结婚过日子。后来，艳红问老莫借钱，前后借了几千块。今天说肚子疼，明天说头晕，后天说自己是父母抱养的，父母从来不关心自己，自己身体差经常看病，以